纵观人类几千年的发展历程，平均每年达到2%的经济增长率主要出现在近200年，且主要集中在西方一些发达国家。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的高速增长堪称人类发展史上的奇迹。

对于如何解释经济增长，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的古典经济增长理论，以及马克思的资本论和劳动价值论，开辟了定量分析经济增长的先河；而后，凯恩斯提出了国民经济运行的四部门理论，哈罗德和多玛在此理论基础上，建立了资本决定论的经济增长模型；接着索洛建立了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到了1980年代，阿罗-谢辛斯基模型、罗默、卢卡斯、阿格因等的新增长理论开始成为主流，这些理论总体上都强调科技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而弱化了资本的作用；而科斯和诺斯的新制度经济学理论方法则强调制度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针对环境污染和资源枯竭，新的增长理论强调经济发展需要与资源环境可持续的协调发展。

以卢卡斯、罗默为代表的新增长理论抛弃了新古典增长模型中关于技术外生和规模收益不变的假设，采用收益递增的假设建立模型。由于允许资本（包含了知识）的收益不变或递增，罗默模型认为最发达国家可能增长最快。卢卡斯则强调人力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关键作用，并界定了人力资本的外部效应。这种外部效应的存在意味着一个工人的生产率越高，他周围的人将越聪明，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解释。卢卡斯和罗默等人在经济增长理论方面的研究使得经济增长理论在经过20年的沉寂后得以复兴。由于他们采用的新分析框架可以容纳各国在基本条件方面的差异（如技术水平的差异、人力资本水平的差异），因此可以解释世界各国在收入水平和增长率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得出更加合理的结论，并使增长理论更好地与发展经济学融合起来。因而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罗默，以表彰其经济增长研究中的贡献。

但是，新增长理论也存在一些问题：（1）所采用的各自的生产函数的形式结构需要更充分的理论论证；（2）把中间投入的数量、种类、质量引入生产函数，而假设资本或劳动力等因素不变，虽然是一种新的思维，但事实上资本或劳动力等因素始终在变化；（3）制度的因素没有纳入定量分析中；（4）已有的实证研究表明，新增长理论虽在思想上有创新，但由于假设过多，引入了不容易测算的变量（中间投入的种类、质量等），因而研究结论不能很好地符合经济实际。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刘建华、姜照华等所著的《经济增长的国际比较：共协理论方法》一书，主要在如下几个方面进行了新的探索：

（1）提出经济增长的共协理论框架及建模方法

从科技、人力资本与投资共协的角度研究经济增长，把国内生产总值分解为劳动报酬、资本收益、共协利益，建立新的经济增长模型和建模方法。并在新的经济增长模型基础上推导出内生经济增长的充分条件，给出均衡时的基本特点。

（2）在模型中包容了决定经济增长的各个直接因素

新的经济增长模型和数据包络分析方法，不仅解决了劳动力、人力资本、固定资本（固定资本存量和固定资产投资）、科技、制度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测算问题，而且可以测算出经济环境外部性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而以往的增长理论大多偏重于某个或少数直接因素。

（3）测算生产要素资源的配置效率，由此建立起制度创新贡献率测算公式

基于“制度创新对经济增长的最基本、最本质的作用是提高生产要素资源的配置效率”的新制度经济学理论，采用数据包络分析方法测算制度创新在经济增长中的贡献率，这是一项国际上的重要突破，目前国际上尚没有实用的制度创新测算方法。

（4）若干国家经济增长模型构建与经济增长因素分析

在共协理论框架内，构建了美国、中国、日本、韩国、英国、法国、加拿大、新加坡、意大利、芬兰、瑞典、澳大利亚、新西兰、爱尔兰等15个国家的数十年的经济增长实证模型，并对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因素进行分析。定量分析的结果符合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实际，从而验证了本书建构的共协理论与方法的正确性。

（5）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创新驱动与结构改革的优化分析

建立了中国经济增长的实证模型，以及污染物排放量-能源消耗-环保投入模型，构造哈密顿函数，确定出基于创新驱动与结构改革的GDP、投资、科技投入、污染治理投入、能耗等重要指标之间的关系及最优增长率。

从该书就理论基础、建立的经济增长模型和对15个国家的实证测算结果而言，共协理论既不倾向于资本决定论也不倾向于创新决定论，而倾向于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科技、制度、劳动力以及经济环境外部性共同决定经济增长。当然，不同时期，不同国家，这些因素在经济增长中的贡献率是不同的。例如，美国自从1982年以来，技术创新（科技进步）、人力资本创新（人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以及制度创新，这三种创新的贡献率之和超过60%，因而属于创新驱动；而在1978-2000年这段时间，资本（固定资本存量和固定资产投资）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53%，而2001-2012年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贡献率更是达到了78%。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如何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高质量发展为根本方向，充分发挥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劳动力、科技、制度以及经济环境外部性在经济增长中的协同作用，提高制度创新、结构转变、创新驱动和新的营商环境的推动作用，该书提供了很多有重要价值的决策依据和实践参考。

《经济增长的国际比较：共协理论方法》一书由科学出版社，英文版《The　Synergy　Theory　on　Economic　Growth：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China　and　Developed　Countries》由世界知名出版社Springer出版，由此可以和国际学术界共同探讨经济增长理论，提供中国解决方案。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郑州大学商学院院长 金碚